天色已經盡黑,她也早吃了晚飯,院子里頭靜悄悄的,只有秋月、秋露兩個值夜的坐在后頭收拾箱柜。
外間當中,幾張桌案湊在一處,上頭擺著一個"汴渠"。
若是今日文德殿上的文武百官到了此處,多半就能認出來,這一個"汴渠",除卻比殿上的汴渠小上一半,又粗糙、簡單許多,其余的形制,盡皆一樣。
一旁的秋露見季清菱手中捧著一疊書卷,也不去看,只盯著那"汴渠",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便小聲問道:"夫人,已是子時了,官人今日也不曾說不回來,想來要不得多久就到府里了,不若您先上床歇一歇"
季清菱正想著事情,被她這樣一問,一時也有些好笑。
莫說府上其余仆婦,便是自己房里頭這幾個日日見著的大丫頭,也怕五哥怕得緊。原是自己有前一回仗著他不在家,看書行事鬧得晚了,偏偏還被逮了個正著,給五哥抓著發(fā)了一通大氣,她們幾個就慌得不行。
明明他也沒訓斥、更未處罰其余人,所有情緒,俱是朝著自己來的,可不知怎的,自那之后人人都要盯著幫忙望風,又要時不時提醒自己,好似怕再一回被逮到,會出什么大事似的。
季清菱笑了笑,道:"無事,今日是我有事,要等他回來。"
秋月便道:"夫人是擔心今日官人去朝會時要奏事罷"
秋露忙道:"夫人不必擔心,有了現(xiàn)做出的汴渠,又有你繪的圖樣,這清淤通渠的道理,便是秋爽那個傻子也弄懂了,沒道理旁人看不懂——再一說,都水監(jiān)自己做的汴渠,比咱們做得,不知要精巧、準確多少倍。"
因是在府上,也無什么外人,她也不懼說兩句大不敬的話,小聲補了一句,道:"能做到太后這個份上,總不會比秋爽還傻罷"
季清菱忍不住訓了她一句,道:"這樣的話也能胡說。"
到底還是被惹得笑了起來,道:"卻不是因為這事……"
正說著話,外頭已是傳來一陣腳步聲,果然顧延章輕著腳步,慢慢行了進來。
見得里頭燈火通明,季清菱又坐在外間,他顯然有些吃驚,問道:"這樣晚了,怎的還不睡"
一面說著,一面走得近了,輕聲道:"可是在等我快些休息了,今日朝中很是順暢,并無半點不妥。"
又要去牽季清菱的手。
季清菱連忙道:"正等五哥回來,一會你換了衣裳再來,我有事情要同你說。"
說著忙把一旁的交椅挪了過來,挨著自己坐的椅子放了,一齊對著面前的那一個汴渠。
顧延章聽了她這話,連忙進了里間,先把外袍脫了,換了一身家常衣裳,又換了布鞋,洗凈了手臉,才出來同季清菱坐了,問道:"什么事情熬得這樣晚了還不睡,要等我回來"
季清菱抿了抿嘴,道:"也不知道可不可行,那日我在繪那清淤通渠的階梯圖,正對著這‘汴渠’,恰好看著這一處……"
她口中說著,伸手指向了舊汴渠旁的一片空位上。
顧延章循著她指的地方看過去,奇道:"不是荒地嗎怎的了"x