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把這個惡人趕走!
只要她走了,就不能再命人捉走阿娘!
在趙渚心中,太皇太后抓走了秦素娘,便比惡鬼還要可惡。
他腦子里頭驀地涌上來這樣一個想法之后,并無半點猶豫,整個人已是同野獸一般撲了過去。
趙渚與太皇太后當(dāng)中只隔了三道階梯。
他這一番撲滾,毫無征兆,一旁的黃門又聽從太皇太后的指示,沒有再將人拉著,一時之間,竟是沒能反應(yīng)過來。
如此近的距離,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,趙渚就沖墜了過來。
太皇太后給趙渚那一句話氣得頭暈?zāi)垦?正喘著氣,猝不及防之間,給這一個真龍撞了個滿懷。
新皇雖是小兒,然而一慣養(yǎng)得很好,他身體康健,身量也高,肉長得很壯實。
太皇太后一個老人,在天慶臺上頭起起跪跪,給折騰了半日,早已又熱又累,手腳俱是麻的,全靠毅力支撐著站在此處,眼下被一個幾十斤的肉墩撞在身上,用力一推,連晃都沒能打一下,已是瞪大了眼睛,仰著頭滾倒了下去。
尖叫聲四起。
此處距離地面僅有二十余階,太皇太后被這般狠狠一撞,頭先靠后倒在了階梯上,發(fā)出"磕巴"的一聲響,緊接著極快地一路滾得下去。
旁邊侍立的禁衛(wèi)們也攔之不及。
不過眨眼功夫,她就滾到了平地上。
黃門、宮人、禁衛(wèi)、禮官、文武官員一片混亂。
崔用臣幾乎是跟著爬滾下了臺階,大聲叫道:"來人!太醫(yī)!太醫(yī)!"
已是口不擇。
滿地都是血,那血蜿蜒而下,源頭卻是在太皇太后的腦后。
她手腳抽搐了幾下,便再沒有動彈。
楊太后看得目瞪口呆,足有好一會兒,整個人的腦子里都是發(fā)麻的。
趙渚雖說是沖得下去,可他用力一推,與太皇太后滾落下去的力道正正相反,倒把自己推往后頭,一屁股坐在了石階上,此時見得場中一片混亂,雖是有些慌張,卻依舊叫道:"我要阿娘!"
楊太后并不知道他口中的阿娘是誰,以她的腦子,暫時也推測不出來今日之事,會有什么結(jié)果。她站在原地,好像聽得有人說話。
一旁的宮人著急地催促道:"殿下,殿下!黃相公正請您下去!"
她茫然看了對方一眼,又順著其人的指點看了下去。
隔著三十階的石階,滿朝文武都看著她。
連同躺著血泊里的張?zhí)?并幾階下頭的趙渚,眾人都立在下頭,只她一人高高在上。
耳邊好像有禮官說話,至于說的什么,不知為何,她半點聽辨不出來。
楊太后被宮人攙扶著,毫無知覺地下了天慶臺。
黃昭亮急急對著她行禮道:"太后,請詔令太醫(yī)為太皇太后視診!"
楊太后茫然地看了他一眼,上下嘴唇抖了半日,才道:"依……依相公所……"
下頭的宮人、黃門得了令,連忙去請留守在后頭的太醫(yī)過來。
直到此時,楊太后腦子里頭才半夢半醒。
太皇太后傷了,陛下還小,眼下……宮中說得上話的,好像,是不是,只剩得她一人了
如此大禮,自然是安排了太醫(yī)的,很快,醫(yī)官們就帶著木箱子匆匆到得前頭。
天慶臺下原本整整齊齊的隊列,此時已是亂做一團,眾人雖然不敢太過擅動,卻都忍不住上前幾步,欲要看清楚躺在地上的太皇太后。
也有人盯著上邊被兩個黃門圍在當(dāng)中的趙渚。
趙渚正掙扎著叫鬧。
楊太后自家都顧不過來,壓根沒有功夫去顧他。
還是范堯臣看不過去,提點道:"太后,陛下情緒不定,是不是先請他回宮"
本來接下來還要去天慶觀中祭奠趙家祖輩,可依著趙渚眼下情形,如何能去
再一說,他當(dāng)眾沖撞太皇太后,將其自高臺之上推落地面,再如何文過飾非,也難以脫罪。
——這是忤逆、謀害的大罪。
即便是天子,也無法洗清。
倉促之間,并不可能做出應(yīng)對之法,倒不如先把他扔回宮中,容后再議。
楊太后聽得范堯臣提議,這才轉(zhuǎn)頭看向了階上的趙渚。
她慌亂地"啊"了一聲,又"哦"了一聲,只微頓了一下,就對著一旁的宮人道:"就……依范大參所。"
幾名小黃門很快上得天慶臺,將趙渚請了下來,送入了不遠處的龍輦。
圍在一旁的兩府重臣將楊太后行事看在眼里,俱是在心中大搖其頭。
——堂堂一國之太后,怎么會如此小家子氣
半點撐不住臺面。
唯一有神志、有話語權(quán)的太后這般無用,下頭的官員只好幫著收拾殘局。
孫卞上前一步,提點道:"太后,太醫(yī)在此處救治太皇太后,我等是否不方便在此候著天慶觀的祭典,當(dāng)要如何"
楊太后"啊"了一聲,眼睛還看著地上被太醫(yī)圍著的太皇太后。
她茫然道:"便……依參政所。"
我他媽根本還沒有!
孫卞心中罵娘,面上卻依舊十分沉穩(wěn),復(fù)又道:"既如此,不妨先著眾人先行離開至于祭奠,只能今日先通福一眾先皇,將來再擇吉日……"
楊太后這才聽懂了,忙道:"很是……很是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