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婦人道:"這香囊屆時你們一人身上要配兩個,能除污穢之氣。"
她明顯與這香囊屋中的人十分熟識,才走過來,里頭許多人便笑著抬頭同她打招呼,場面十分熱鬧的,氣氛也極輕松。
田嬸子偷瞄著看,只覺得這不像是在人人待死的疫病營中干活,反而同自己村里頭過節(jié)時老姐妹聚在一處打米粑粑、做糍粑有點相似。
那婦人便站著同里頭人寒暄了兩句,又討了個香囊遞給田嬸子喊她傳著看。
田嬸子把那香囊接過,還未湊到鼻子旁,已是聞到濃濃的艾葉、菖蒲味,還有些說不上來的鉆鼻的沖味。
她雖然不曉得這香囊是什么做的,但是聞著這味道,莫名就安心了幾分。
眾人傳了一回,都不敢拆,只當做什么好東西,捧著從外頭端詳了下,小心翼翼又送回了那婦人手中。
一時看完這屋子,里頭又有洗藥、切藥、分藥等等隔間。
那婦人道:"進得來之后,大家事情是輪著做的,今日做容易的,明日就做難的,不會總叫一人吃虧,一人享福。"
說著又行到一個大推車面前,道:"你等看著這車中桶上畫的顏色。"
田嬸子湊頭過去看了,果然見這一個推車上頭有六個木桶,一個木桶約莫一尺高,上頭都有蓋,桶身上都寫著字。
那婦人道:"我們同那些正經(jīng)官人不同,多是不識字的,不看這字,只看旁邊的——見得那一條一條的了嗎"
田嬸子循著她的指點看了過去,果然那寫的字旁有一條一條的黑痕,從一道、兩道、三道到許多道,有橫的,豎的,斜的,又有黃的、紫的、綠的、藍的等等不同顏色。
那婦人又道:"你見得桶上有這些,到時候送到營中,同營房里頭小門外寫的對上,看著哪一個桶與門外畫的顏色、條杠的數(shù)目都一樣了,就從哪一個桶里頭裝藥——藥碗喝完便要全收進下頭的大桶里,送去隔壁甲間,再行洗干凈,叫人用柚子葉水煮過了才能再用。"
田嬸子一日間聽得許多,只覺得自己聽是全聽懂了,可未必都能記得住,卻又不敢說。
正好那婦人看了她一眼,道:"若是不記得,也不用怕,進得來頭一個月,都是有舊人帶著新人——再過兩個月,當是這疫情也全消了,沒甚要緊。"
仿佛這疫情當真什么都不是一般。
田嬸子心中嘖嘖,可見得她這般態(tài)度,又見得這一路來的規(guī)矩,竟是規(guī)矩越嚴,她就越放心,此時聽了,心中竟也慢慢生出一點希冀來,總覺得也許自家兒子當真沒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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