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不說京城之中,新上任狀元郎安置流民、興修福壽渠并蓄養(yǎng)白蠟的一干舉措,引發(fā)了朝中多少議論,贛州城內(nèi),顧延章卻是并無半點所覺。
城外的流民數(shù)量越來越多,按著昨日清點的數(shù)字,已經(jīng)破了六萬,幸而雨水一過,撫州多地便開始連綿不絕地下起雨來,雖然雨勢不大,可卻不曾斷過,看這架勢,今歲應(yīng)當是不會再旱了。
有了雨,蝗蟲也軟了勢頭,被水一泡,不至于死絕,但也被滅了大半。
流民營中各色事項都已經(jīng)上了軌道,眾人各司其職,只要不出意外,便不會有什么差池;暗渠有孫霖帶著一干人等盯著,在摸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監(jiān)理辦法之后,也只是根據(jù)人力,按進度推進而已;而州中的尋常政務(wù),經(jīng)過了這一年多的熟悉,顧延章每日只用不多的一點時間,便能全數(shù)處理好。
得官的第二年,他終于可以享受到一點屬于官員的福利,過上幾天清閑的日子。
二月中的一個傍晚,在確認過城外營地并暗渠進度一切如常之后,顧延章按時下了衙。
季清菱正在點著去歲府中的賬目,見他回來了,抬起頭,笑著喊了一聲"五哥",又把手里的賬冊翻到計了總和數(shù)字的那一頁紙,遞了過去,道:"去年賣白蠟賺的。"
顧延章伸手接過,見季清菱那雀躍的小表情,忍不住復(fù)又抬起手,捏了一下她的臉頰,笑道:"得了多少,竟是這般高興"
"也沒多少。"季清菱翹著嘴角道,"畢竟是頭一年。"
她口中說著沒多少,面上那等著對面人來夸的期待的表情,卻是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。
沒多少,是要看同什么比較。
若是跟顧家從前在延州的產(chǎn)業(yè)相比,自然是不值一提,可若是同兩人此刻的身家來比,卻實實在在是一筆極龐大的數(shù)目。
作為這個朝代頭一個嘗試蓄養(yǎng)白蠟蟲的人,當初李勁按照顧延章的吩咐,包下了兩個山頭,大半年后,共得白蠟兩千余斤。
與此時坊間售賣的蜜蠟比起來,白蠟更耐燒,發(fā)出的光更亮,燭焰更穩(wěn)定,便連燃燒時的味道也淺得幾乎聞不到。
季清菱知道只要再過上一二年,贛州的白蠟多了,這東西就賣不上大價錢了,可在此時,這東西還是奇貨可居的,不愿隨便就這般按著普通的蠟燭價格賣了。
畢竟撈快錢的機會就這一回。
她想了想,把李妻找了過來,想叫對方將那白蠟收拾一番,與藥材、香料一同澆造了,拿出去用能安眠、能寧神等等用途叫賣。
李勁夫妻二人還沒摸索出個所以然來,許明近水樓臺,第一時間便知道了這事,他找上門來,拍著胸脯打包票把白蠟全數(shù)接手了,轉(zhuǎn)去京城、金陵、杭州等京畿要州,將這東西一番收拾之后,澆造成各種不同的形狀。
許明做了許多年的大掌柜,最是知道怎樣容易來錢,一出手,便不是季清菱這等要臉面的做法,直接添了特殊作用的香料、藥材進去,把白色的蠟燭吹噓成能助興的妙物——其時商鋪售賣蜜蠟也自吹自擂有這番功效,卻不如白蠟,顏色獨特,一看就叫人覺得是更厲害的東西。
他廣有手腕,又有熟人,不過二三個月,添了藥材香料,總共澆造出的近三千斤白蠟,便悄悄擺進了各大州的富商、大戶、世家貴族房中,價格連連攀升,一蠟難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