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口熱茶下肚,他只覺得方才站了那大半個時辰的寒氣都被驅(qū)散了,而那腳也漸漸暖和起來,這才道:"再等個十多日吧,我叫人去看看她如今那客棧是個什么路數(shù),也不用等定姚山的消息,我挑個日子,叫幾個健婦上門去接她,只說有顧五的信,叫那季家女兒來聽,十有八九不會不來,到時候把人押住了,同客棧里頭通一聲氣,就說是我家中親眷,以后回來住了,再喊幾個力氣大的去將行李搬過來,也就好了。"
顧平禮點(diǎn)頭道:"甚妥,我去著人再打聽打聽那客棧的景況。"又問,"等接回來了,甚時辦親事"
顧平忠把茶盞放回桌子上,幾乎是立刻答道:"越快越好!待得生米煮成熟飯,女子失了身,許多話都好說了。但凡家里頭那個臭小子有點(diǎn)能耐,胯下二兩肉不是白長的,明年中秋,我都能抱孫子了!"
且不說這一廂兩兄弟正你一,我一語的,討論起如何對付顧家侄兒,另一廂,顧延章跟著運(yùn)送軍資糧秣的車隊(duì)在城門驗(yàn)了文書,這便朝著西北方向而去。
從庫房門口到北門,不過是半個時辰的路,他已經(jīng)把這一行看得清楚。
五十一個服夫役的役夫,一個服衙前役的陳順,三個看護(hù)輜重的普通兵士,——那陳順是個沒甚脾氣的,倒是三個兵士,此時也有個別稱,叫做長行,看起來眉眼中僅是一股煞氣,十有八九上過戰(zhàn)場,說不好手里還收過人頭。
顧延章是叫松香掐著時間去顧平忠府上送信的,無論如何,都不會耽擱顧家派遣人來頂替自己服役。
方才在庫房門口,沒有見著顧家昨夜遣人來通福說已經(jīng)選定,絕無差池的代役人選,他已是門清,知道這是兩位族叔是有心要害自己性命了,此時此刻,看著誰,都會出幾分疑心來。
既是要自己死,絕不會只有一招手段,這一路上不知道還有什么刀林劍雨在等著,不多加小心,怕是這條性命,當(dāng)真便要送掉。
顧延章仔細(xì)打量了這一趟押送的物資,在前頭開道的應(yīng)當(dāng)是絹帛,中間的是許是銀錢,后頭的看得出來是酒水,而自己同前面幾個人押著的,卻不曉得是什么,上頭蓋著厚厚的油布不說,車轍吃土甚深,便是拉車的騾子,都要比前頭那些個車子多出一頭。
押運(yùn)著輜重,一行人走得甚慢,等到了歇腳的地方,已是馬上就要酉時。
冬日天色黑得甚快,雖然時辰不算晚,路面已經(jīng)不太看得清了,陳順帶著一群役夫進(jìn)了甘泉縣,待到衙門處繳了文書,便被安置在一處營地,五十多人將就吃了點(diǎn)冷冰冰的飯食,便被零散分排在營地當(dāng)中。
飯食又冷又硬,分量也少,這便罷了,還連口熱水都沒有。顧延章只吃了兩口,聽得周圍的役夫怨聲載道,便把自家的讓給了旁邊的一位,博得對方幾聲謝。
他站起身來,看著遠(yuǎn)處三名長夫坐在另一處吃飯食——卻是與自家吃的一樣,并無差別,而那陳順也皺著眉,苦著臉把冷飯兌著冷水咽下。
這一路上,并不見那三名長夫?qū)ψ约憾嗉幼⒁?也不見那陳順對自己有什么特別——雖然如此,還是要再確認(rèn)一回,夜間才能放心睡了。
顧延章想了想,趁著眾人不注意,出了營地。
既是在甘泉縣里頭,定然不會沒有做買賣的,他不過走了盞茶功夫,果然就瞧見了挑著擔(dān)子賣飯賣肉的,不遠(yuǎn)處還有人在賣酒,雖然聞著寡淡,好歹也能暖暖身子。hh