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不是如此嗎"洪長涯冷笑。

"是也不是。"張行攤手以對。"洪兄,你黑燈瞎火來我家中,便是打敗了我誰又知道便是要踩我,也該到靖安臺大門前光明正大邀戰(zhàn),讓天下人都知道此戰(zhàn)勝負……最起碼,也該請幾個有名望的長者、前輩,見證一下。"

洪長涯微微一愣,倒是不好反駁了。

"還有,我冒昧問一句,洪兄是何等修為"張行懇切追問。

"也不瞞你,我如今已經(jīng)十二正脈俱全,在往奇經(jīng)八脈上走了。"洪長涯頗為得意。"正是為此,才不滿你位列人榜。"

而張行卻只是苦笑："我就猜到如此,洪兄,你弄錯了……我也是靖安臺的人,我明白告訴你,若是這般,便是你光天化日之下打敗了我,恐怕也不得上榜,反而我若是能撐你三招,說不得還要往上再爬一爬,超過我那位同僚,拼命三郎張行的。"

"為何如此"洪長涯當(dāng)即不解,卻又猛地有所醒悟。"不是以修行勝負來定整榜的嗎"

"洪兄一語中的。"張行向前半步,認真以對。"譬如天榜,前十一位是大宗師,后面二十五位是宗師,這時候忽然有一個沒入榜的,晉級了大宗師,卻不與前十一位論戰(zhàn),反而去找第三十六位的牛督公,天下人是笑話他呢,還是會稱贊他而地榜、人榜也都類似,地榜分成丹、凝丹兩撥；人榜分奇經(jīng)八脈的高手一百五十位,正脈高手一百五十位……"

聽到此處,洪長涯徹底醒悟,卻是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腳："如此說來,我該去找第一百五十名……可那人在東夷啊,還是個女人！"

"那就再往上找嘛。"張行和氣笑道。"下面找不到,就去找上面的高手便是,奇經(jīng)八脈層級的高手,至少有三十位在東都……"

"上面的高手能勝"洪長涯連連搖頭。

"不是這樣的。"張行依然在座前誠懇勸說,不敢離刀子半步。"洪兄聽我一……先說句不好聽的,真要是論修為、戰(zhàn)力,人榜三百人之前還有未入榜的成丹高手呢,為何不給那些高境界的人而給他們專設(shè)人榜是因為他們或者有突出戰(zhàn)績,或者有氣節(jié)、有仁義、有度量、有膽量,一聽就是英雄豪杰,是他們能為常人所不能為,及他人所不能及的東西……就好像我剛才說,洪兄與我秦寶做挑戰(zhàn),無論勝敗,傳出去都是洪兄為天下人笑,而我只要撐住三招,那便是我的戰(zhàn)績,反而要往上再走；甚至,若洪兄名聲更大一些,我只要敢應(yīng)戰(zhàn),一招輸了,那也未必會下榜。"

至此處,張行放大聲音,如雷貫耳："榜單這個事情,歸根到底是名聲！不是修為！"

"說的有道理,挑戰(zhàn)挑戰(zhàn),必然要迎難而上,此事歸根是名聲。"那洪長涯立在院中,若有所思,繼而醒悟,卻是朝屋內(nèi)微微一拱手。"如此,今日是我孟浪了,不該來尋秦二郎這般老實人……等我明日往天街上,尋一位人榜高手,光明正大來戰(zhàn),只要全身而退,便可讓天下人知道,我洪長涯也是東都一號人物了……屆時,再來與秦二郎痛飲一番。"

說著,此人運足真氣,往旁邊院墻上蹬著沒尖長刀一跳,便輕易越過墻去,然后又是一番重物落地之聲,與腳步遠去之聲。

整個過程,張行只是先站直了身子,然后一揖到底,卻是紋絲不動。

一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,才隨著秦寶與月娘回到堂屋坐了回去,然后繼續(xù)來喝茶看書。

一夜無話,翌日,張行早起,想起昨日那人翻墻的瀟灑勁,卻是稍得一二氣機,便干脆先行在院中打了個坐,試著去沖了第八條正脈,待出了一二分結(jié)果來,已經(jīng)是日上三竿,但他情知白有思少往院中去,也是不急,居然是又洗漱干凈,慢慢吃了飯,才端著茶杯往靖安臺踱步而去。

過了橋,上了島,往小院中而來,遠遠便看到一群人聚集此處閑談摸魚,同樣懶得理會——自從張行過來以后,白有思過來的頻率也多了些,自然引得其他閑人過來,再加上院中有茶水有臥榻,還有仆役跟筆墨紙硯,自然漸漸人多。

不過,這一次張行遠遠走來,隔著老遠便聽到這邊在說什么新聞,便也好奇豎起耳朵,在后面偷聽。

"那廝瘋了吧"

"誰說不是呢,一個太原來的混子,才正脈大圓滿,奇經(jīng)八脈剛剛摸了一下,就敢跑到天街上攔住了金吾衛(wèi)的趙都尉,當(dāng)街挑戰(zhàn)。"

"果然瘋了,人趙都尉可是人榜第三的高手,綽號摩云金翅大鵬,雖只是通脈階段,卻勇烈悍武,從軍前便力能搏熊,從軍后一身輝光真氣穩(wěn)扎穩(wěn)打,第一次征東夷時,身披三甲,扎二十六矢,卻從城墻下一躍而起,將敵將硬生生從城墻上拔了下來,萬軍之中帶回陣前,引得張柱國當(dāng)場解衣衣之,大為贊嘆。而一年前,他更是在順大河而下時觀船尾日落,一聲長嘯三刻不止,硬生生沖過任督二脈,如今只差時日打磨,便要凝氣成丹了……這次募軍,據(jù)說也早有安排,眼瞅是要做郎將了,一個寒門……真真是了不得！"

"不是據(jù)說,是真的……兵部熟人說的,就是這次上了人榜第三后,咱們中丞直接提拔,點了新立的長水軍左翼第二鷹揚中郎將,這便是登堂入室了。"

"我倒是覺得,這般人物,這般資歷,這般能耐,為何現(xiàn)在才做了鷹揚中郎將"

"寒門庶族嘛……便是平日里稱贊,可到了要提拔的時候,不還得按著門第親疏來點反倒是這一次上了人榜第三,上下前后一比,這英雄氣遮都遮不住,朝廷不做個提拔豈不是傷了眾心"

"這么說,這上榜……跟這仕途經(jīng)濟……"

"未必敢說什么必然關(guān)聯(lián),但自古以來,名聲不就是仕途的一部分嗎"

"不錯,不錯,因名入仕,本是入仕的常理,況且咱們這個名偏偏又是指著本事來的,有名,又守的住名,就說明你本事不是假的,有名有實自然能跟門第對一對的……真是……真是……"

"你們說了半日,那個太原來的混子是什么下場"

張行聽了半天,心癢難耐,到底是端著涼茶湊了上去。

一眾漸漸改在小院中摸魚的巡騎,外加本院的文書、雜役驚詫回頭,見是正主來了,卻都個個失笑：

"張三哥。"

"三郎今日來的早……"

"張三郎今日好氣色。"

"見過諸位同列。"張行舉著杯子趕緊再來問。"諸位剛剛說到昨日去挑戰(zhàn)摩云大鵬的那人,后來怎么樣了"

"能怎么樣趙都尉抄起路邊肉攤子上的一把殺豬刀,運起真氣一招切了那廝的眉尖長刀,然后便扔了殺豬刀,按在天街的石條上打,往臉上打,打完了凈街虎的人也到了,又讓凈街虎的人捆起來,一路上拽著拿刀鞘打,上午就扔黑塔里了。"

張行目瞪口呆,趕緊回頭去看黑塔,卻不料剛一回頭,便又愣住——原來,視野中,青天白日之下,居然清晰有數(shù)道流光,正自島外飛來,然后直接往黑塔沖去,繼而便是一陣雞飛狗跳,喧嘩喊叫。

其余諸多摸魚的巡騎,也都怔在當(dāng)場,他們打死也不會相信,這群江湖好漢,真的敢來沖塔。

與之相比,剛剛那位太原好漢,似乎也不算什么了。

ps：大家周末快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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