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到邊渺,聽她說師尊進(jìn)了祠堂中,楚舜推門進(jìn)去。
紅綾纏繞在男人身上,與白色衣袍交織,男人靠坐在一個暗紅色的柱子旁邊,屈起一條腿,仰著頭喘氣,身上長袍破破爛爛,似遭受過凌虐般的帶著傷痕,看著嚴(yán)重,其實都只是皮肉傷,就是衣服破的厲害,他雙手被紅綾捆著,正準(zhǔn)備抬手去取眼前覆蓋的紅綾,聽到開門聲,他偏頭“看”了過來。
平日渾身整潔干凈的人,此時此刻破敗不堪,似被拉下來神壇,一腳踏入紅塵中,別具一番風(fēng)情,男人被紅綾蒙著眼的高挺鼻梁下,薄唇輕抿著,“楚舜?”
如楚舜所想的那般,他被弄臟了,但如今,他又覺得那一身的灰塵不配沾染男人衣擺,心底卻又有種怪異感在彌漫,聽他叫自己的名字,都覺心驚肉跳。
楚舜握著門的手緊了緊,松開手,指尖摩挲了一下木屑,垂眸舔了舔干澀的唇,“嗯”了聲。
他走到凌聿庚面前蹲下。
凌聿庚隨著他的走動,下巴跟著轉(zhuǎn)著。
“師尊,我?guī)湍阏聛??!背摧p聲說,他單膝抵在地上,伸手過去將紅綾摘下,指尖拂過凌聿庚的發(fā)梢,低著頭又替他把手上解開,不敢看他的眼睛。
凌聿庚剛被吊了一陣,手腕上出現(xiàn)了兩抹紅痕,楚舜拿開紅綾的時候見著,頓了頓,停留良久,凌聿庚察覺到他的視線,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。
“為師沒事?!?
楚舜喉結(jié)滾了滾,“嗯?!?
他又瞥了兩眼。
凌聿庚沒再留意,因為邊渺進(jìn)來了,他起了身。
“師尊?!?
“院中的人,好像多了一個?!彼f。
凌聿庚和楚舜動作一止。
邊渺:“我不知多了誰,但的的確確,是多了一人?!?
三人到了院子里,院子里八人緊張的看著他們,凌聿庚一眼掃過去,每個都很眼熟,本該只有七人的,他對付的那鬼修很是擅長偽裝幻術(shù),怕是影響了他們的記憶,這會兒八個人畏畏縮縮的站在一起。
問起話來,他們互相又都認(rèn)識,看不出真假。
“看不出來?!背赐回3雎暤?,“那便全殺了吧。”
凌聿庚聞一頓。
少年黑化值在此刻彰顯了出來。
一直以來楚舜表現(xiàn)得太無害,他險些都忘了,楚舜是他遇見過黑化值最高的主角。
一聽要?dú)⑺麄?,那些人開始求饒。
“仙尊饒命,仙尊饒命啊……”
凌聿庚掃過他們的臉,劍直向一人而去。
那人轉(zhuǎn)身就跑,還是被劍穿過胸膛,倒在地上,漏氣似的只剩下了一張皮。
陣法被破,鬼修被怨氣反噬,已然是強(qiáng)弩之末。
凌聿庚召回了劍,“走吧?!?
他沒提楚舜剛才的話。
“仙尊且慢?!币粋€佝僂著腰的男子走出來,“仙尊是我們的大恩人,我們應(yīng)當(dāng)好好招待,我是這兒的村長,仙尊不嫌棄的話……”
凌聿庚看著他的臉,半晌,道:“招待不必了,若想村子平安,便去尋一些東西來吧。”
村莊的怨氣太重,需要做法,凌聿庚一行人在此逗留了兩日,村長給他們騰了屋子,也沒人睡過。邊渺中途出去過一回,楚舜一直待在凌聿庚身邊。
村莊除卻那七人,還有兩家人口,超度結(jié)束,凌聿庚不再在此停留,村長前去送他們離開,給他們手中塞雞蛋,他們沒收。
“該還的,終歸是要還的?!绷桧哺粝逻@一句話,便轉(zhuǎn)身離開了。
當(dāng)初守祠堂的那些人,或許并不一定是鬼修殺的。
入夜,一行人在鎮(zhèn)上稍作停留。
街道上已空無一人,客棧里亮著燭火,小二見到他們?nèi)耍懒寺暋翱凸倮镞呎垺薄?
凌聿庚要開房時,聽到樓上一道急促的腳步聲跑了下來,他偏頭看了過去,一道身影從樓上竄了下來,噗通一下抱住了他的腿,沉甸甸的。
凌聿庚低頭,看著熟悉的小孩兒,不同的是這張臉白白凈凈的了。
“師祖?!彼嗌慕械馈?
凌聿庚:“……?”
他轉(zhuǎn)頭看向身后兩個徒弟。
邊渺上前拎著小孩衣領(lǐng),那小孩抱著凌聿庚的腿不撒手,仰頭看著他,洗的白凈的小臉蛋還有幾分可愛,那黑黢黢的眸子清澈,執(zhí)拗得和楚舜也挺相似。
凌聿庚面無表情的垂眸和他對視著。
小孩仰頭繃著臉看著他。
凌聿庚彎下了腰,將這小孩抱了起來。
楚舜握著劍的手一緊,盯著凌聿庚抱著那小孩的手。
他知道,男人冷硬之下又心軟得很,賣賣乖,裝裝可憐,便會放下心防,而這小孩的經(jīng)歷,也是惹人憐惜。
這一瞬間,楚舜明白過來,他不希望有第二個能讓男人像對他一樣好的人存在。
“你方才,叫我什么?”凌聿庚架著小孩的胳肢窩把他舉起來。
“師祖!”
“誰教你的?”
“師父。”
“你師父——”
話到這兒,已無需多問。
邊渺扶額道:“我沒教過他,說多少回了,日后我會給你找個好人家……”
“師祖!”
“閉嘴?!?
“師祖!”
小孩繃著臉看著凌聿庚。
凌聿庚把這小孩扔給了邊渺,“你想收徒,也可。”
“不是……我……”
“師父?!?
那邊一大一小熱鬧,凌聿庚轉(zhuǎn)過身,和店小二道:“要三間上品房?!?
“好嘞?!?
凌聿庚把銀子放在了桌上,店小二領(lǐng)著他們上樓,三間房是相連的,店小二問他們需不需要上點(diǎn)吃的,楚舜這兩日都沒吃好,凌聿庚讓他把招牌菜上上來。
不多時,小二敲響了凌聿庚房間的門,凌聿庚去開門,門外還跟著楚舜,他手中拿著藥,凌聿庚一頓,側(cè)身讓他們進(jìn)來了。
小二上了菜便退了出去。
“我正好也要去找你?!绷桧哺?,這些菜都是給楚舜準(zhǔn)備的,他在桌邊坐下,“先吃吧?!?
“師尊,我先給你上藥吧。”楚舜說。
凌聿庚心里頭暖的很,小棉襖很是貼心。
“先吃?!绷桧哺f,“吃飽了,才好做其他的。”
其他的——
楚舜頓了頓,低低應(yīng)了聲,拿著筷子夾著菜,“師尊不吃嗎?”
見他吃的香,凌聿庚也拿起筷子吃了兩口,滿足了口腹之欲就放下了筷子,端著邊上茶杯喝了口水,看向扒飯的少年。
楚舜初遇這種事,看起來還有些許的后遺癥,這兩日都有些恍惚。
待楚舜放下碗,他替楚舜照例檢查了一下他的靈脈,檢查完后,他放下了他的手,看著他的臉,楚舜和他對視了片刻,視線往下躲閃了一下。
“楚舜?!?
“……嗯?!?
“你的識海這兩日可有什么不舒服?”
“沒有?!?
“我替你檢查一下,可好?”他淡聲詢問。
鋪墊那么多,凌聿庚才說出這一句話,他見楚舜怔了一下,輕聲說:“……師尊想看,弟子沒有什么不愿意的?!?
識海對修道之人來說,是最重要的地方了,一旦損壞,癡傻都是輕的,若非信任,亦或者無知,一般人不會輕易答應(yīng)。
而修道者上的第一課,就是教他們保護(hù)識海。
凌聿庚領(lǐng)著他到一邊床上,讓他盤腿坐下,他脫鞋上了床,坐在了他對面,“不要抵觸,若是不行,我會停下?!?
楚舜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
凌聿庚傾身過去,楚舜閉上了眼睛。
兩人額頭抵在了一起,感覺到額頭上的溫度,楚舜睫毛顫了兩下,進(jìn)入了打坐中,他感到一道溫和的力道往他識海中而去。
凌聿庚閉上眼,再睜開眼,視野內(nèi)看見了一扇門,他上前推開了那扇門,門口,便是楚舜的識海。
片刻后,兩人睜開了眼睛,凌聿庚坐了回去。
少年的識海比他想象中要強(qiáng)勢,他感覺得到,楚舜在控制自己不要抵觸,但本能仍舊在把他往外趕,強(qiáng)行進(jìn)行下去只會兩敗俱傷,凌聿庚便停下了。
楚舜額角浮現(xiàn)了一層薄汗,道了聲“抱歉”。
“楚舜?!绷桧哺蝗粏枺澳侨漳切┤?,若是沒找到那鬼修,你可會殺了他們?”
楚舜嗓音里帶著一絲不太符合他的狠厲:“寧可錯殺一百,也不放過一個——若放他離開,才是后患無窮不是嗎?斬草要除根?!?
少年聲音淡淡的,仿佛在說著一件很平常的事,他不是覺得那些人該死,只是為了永絕后患。
他像是缺乏著人該有的憐憫心。
凌聿庚:“你修道,是為何?”
他再次問了他這個問題。
“或者說,你想修什么道?”
楚舜反問他:“師尊覺得呢?我適合什么道?”
“這應(yīng)該是由你自己來做決斷。”凌聿庚和他剔透的黑眸對上,“你想修什么道,想成為什么樣的人,務(wù)必不要把自己活成一個軀殼。”
楚舜搭在腿上的手握成拳,“成為什么人……弟子不知。”
凌聿庚沉吟片刻,指引道:“你覺得,修無情道如何?”
楚舜:“師尊在說我無情?”
“無情道者,眾人都說無情,殊不知,無情道恰恰應(yīng)當(dāng)是有大愛。”凌聿庚道,“修此道成神者,方能堪破其中之意?!?
楚舜聽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,“師尊希望我成為有大愛的人?”
“雖說我是你師父,但也只是你的引路人?!绷桧哺f,“你如何想,才是重要的?!?
他視線在少年那張俊美的臉龐上停留。
“可……”楚舜抿了下唇,“師尊何時教我雙修之術(shù)?”
凌聿庚耳邊“嗡”的一聲,握拳抵在唇邊,咳了好幾聲,“你說……什么?”
“合歡宗……不是主修雙修之術(shù)的嗎?”楚舜口吻猶疑的發(fā)問,“聽師姐說,當(dāng)年師姐入門沒多久,師尊便教她雙修術(shù)法了,還傳授了不少秘籍?!?
他見男人冷硬的臉上出現(xiàn)了細(xì)微的錯愕等神情,垂眸抿了下唇角。
上一世,他剛?cè)腴T,那家伙讓他修的,也是合歡宗雙修之術(shù)的口訣呢。
凌聿庚:“……”
“你想修合歡宗雙修之術(shù)?”他不可置信的問。
為何如此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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