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履珩氣得跳腳:「好,好,剛封皇后就敢和朕叫板,我看你們蕭家是要反了不成!」
「蕭家最是忠心不過的,您不知道?」我哂笑,「只是您這般對待忠臣之妹,才寒了哥哥們的心———你會不明白?」我徑直坐到塌邊,「麻煩皇上滾開一下,臣妾要就寢了?!?
鄭履珩氣沖沖走了。澄玉到我身邊有些擔(dān)憂地說:「娘娘,這般會不會太露骨了些?」
我面無表情:「無礙,叫他早些認(rèn)清自己的位置。實在懶得與他虛與委蛇?!刮曳愿赖溃骸冈蹅兛煨┬菹⒘?,明兒還有命婦朝見,指不定,還能見到哥哥們呢?!?
9
新年第一日,我和鄭履珩并坐接受文武百官和內(nèi)外命婦的朝見。鳳冠鳳袍加起來幾十斤重,除了莊嚴(yán)華麗能彰顯皇后氣勢外毫無用處。穿一身膩味的衣服和一個膩味的人待在一塊屬實無趣,好在,朝賀結(jié)束后我可以單獨接受家人的覲見。
禮畢我就去鳳儀宮正殿屏風(fēng)后候著。不久有人進(jìn)入的腳步聲,我聽到一個渾厚的男聲:
「微臣蕭琰安參見皇后娘娘?!?
「何必拘這些虛禮?」我笑著命人撤下屏風(fēng),「二哥,近日府里如何?三哥怎么沒一道來?」
我二哥有些不快道:「皇后娘娘,您撤了屏風(fēng)怕是不妥……」
我毫不在乎:「從前在東宮不就是這么見的?也沒人多嘴說什么。」
「東宮畢竟不比宮里,而且娘娘才復(fù)得皇后之位,行事該小心些……」
「娘娘娘娘娘娘,二哥你和我生分了?」我頗為不爽,「這宮里日子已經(jīng)夠膈應(yīng)人了,咱們自家人還多講這些虛禮干什么?」
「玫兒,」二哥頗為無奈,「你還是這么由著性子來,先前皇上執(zhí)意不立你還不夠教訓(xùn)嗎?宮里又不是蕭府,皇上雖是你的夫君,但更是君主,你得事事多順著他……」
「他先前可不是這么說的?!雇蝗灰粋€爽朗的聲音傳進(jìn)來。只見一個大胡子男人大步上前朝我咧嘴笑,「玫兒,這家伙之前給我寫的信那叫一個字字噴火,直罵皇帝小子糊涂到了家來欺負(fù)咱們蕭家妹子,直把我氣得上京找姓鄭的算賬來了。這會倒是講起皇帝的好來,別聽他鬼扯?!顾笆窒蛭倚卸Y:「皇后娘娘一切安好?」
我淚朦朧了眼:「三哥,北方這些年過得還好嗎,如今……」我哽咽得說不下去。
三哥也頗有些動容:「十年了,玫兒,你都長成大姑娘了?!?
我噗嗤一笑:「十年前我就不是大姑娘了?都已經(jīng)嫁人了?!?
我看著兩個哥哥,感慨萬千。二哥任中書令倒還好,年年好歹能見上一面;三哥便是常年駐外,一晃已經(jīng)十年未見。十年前爹爹和大哥突然戰(zhàn)死在外時,二哥也不過剛及冠,三哥才十幾歲,卻共同硬生生扛起了蕭家。如今誰還會因為蕭老將軍不在就輕視蕭氏?二哥三哥受過多少苦累自不必說。
「三哥,皇上為何突然召你回京?」寒暄完畢我開門見山問,「別說什么自愿回來,我知道皇上要派你上西北前線。什么緊急情況才讓皇上硬生生調(diào)走北胡防線上的守軍去西北?」
三哥語塞,思索一會才緩緩道:「玫安,我照實和你說:西北情況很危急了?!?
我一凜,正待再問,卻聽三哥罵道:「西夷那點子?xùn)|西,先帝時候還能放在眼里?本朝他們就沒撲騰過幾天,到皇上手里倒好,兩年平定不下來,反而越鬧越歡!一群狗賊,等你們蕭爺爺過去看我怎么收拾……」
二哥趕緊勸停他,這才轉(zhuǎn)向我苦笑:「皇上的意思怕是想御駕親征,讓玨安給他保駕護(hù)航?!?
我一驚,「已經(jīng)到必須御駕親征的地步了嗎?」
「其實并沒有,」二哥無奈道,「但戰(zhàn)事的確不容樂觀。皇上許是想借此立下戰(zhàn)功震懾外族……」
「胡鬧!」我生氣道,「他不過是想要功績罷了,也不顧京中天子不在太子未立大有可能出亂子……皇上是心意已決了?」
三哥氣呼呼道:「可不是,就差一道折子了。不是我說,明明我多帶點兵去就能搞定的事,非得……哎,不說了,不能妄議國君?!?
「你妄議得還少嗎?」二哥瞪他一眼,三哥翻了個白眼閉上嘴。隨后二哥又看向我道:「玫兒,若皇上執(zhí)意御駕親征,這宮里大概便是你攝政了?!?
我皺眉:「雖然皇子年幼,但不還有太后嗎?他厭我已久,怕是不肯讓我攝政的吧。」
「皇上更厭太后。」二哥低聲道,「他這人剛愎自用,素來不信助力過自己的人,無論太后,你,還是蕭家。而太后并非出身世家,以前也無議政經(jīng)驗,她攝政恐朝廷不服??v皇上不肯,也只有你能代管朝事了?!?
我們又商量了些事,就到朝臣告退的時候了。我正依依不舍,卻見二哥道:「玫兒,我有事單獨與你說。」
三哥不滿地咂咂嘴走了。二哥一臉鄭重問我道:「玫兒,皇三子……你瞧著如何?」
我想了想道:「銘兒聰慧穩(wěn)重,倒并不像他母親般愚蠢。相比起來欽兒庸懦,鐘兒頑皮,銘兒的確是最好的孩子了?!?
二哥點點頭:「早聽聞皇上有意立第三子為儲,如今看來的確靠譜。」
我翻白眼,那是因為銘兒是周琇的孩子,如今周琇被他厭棄,不知道他還想不想立銘兒了。
二哥思索一陣,突然望向我道:「皇三子殿下今年有八歲了吧?」
我點點頭:「過了二月就有九歲了?!?
「玫安,雯兒也已八歲,可以安排進(jìn)宮了?!?
我心下一咯噔。蕭雯是我二哥的長女,這些年我雖沒見過但常聽二哥念起。進(jìn)宮嗎?重復(fù)我當(dāng)年的老路……
「雯兒還小,現(xiàn)在不著急?!刮姨氯?。
「不小了,玫兒,蕭家的女兒都是這樣過來的。姑祖母,姑母,還有你。雯兒該履行她作為蕭家女的責(zé)任?!?
我心下一冷。每一代都有一個蕭氏女兒入宮,姑祖母莊愨皇后生下先帝后莫名其妙離世;姑母慧妃成為先帝寵妃后只活了兩年,我甚至從未見過她。而我,一個被皇帝厭棄的皇后,表面上是贏家,而實際呢?這深宮里風(fēng)刀霜劍的日子,這見不得人的去處……雯兒就活該走一遍這樣的路嗎?
可二哥逼視著我,「玫兒,作為蕭家的女兒,生來就是要入宮的?!?
是了,這是我打小就聽我爹重復(fù)的一句話。生來就是要入宮的,逃不開,躲不過。我長嘆一口氣,「二哥你來安排吧,到時候我和皇上提一句便是了?!?
10
剛出正月鄭履珩就下了御駕親征的旨意,不出意外,果然讓我監(jiān)國。二月初一,皇上與蕭將軍率大軍出城遠(yuǎn)赴西北,我?guī)ьI(lǐng)諸妃在后送行。
這期間,鄭履珩從未看過我一眼。
監(jiān)國的生活并未有我設(shè)想的忙碌。京內(nèi)有我二哥把控,沒有大事發(fā)生。我每日上午在勤政殿帶著秉筆太監(jiān)批閱奏折,下午回鴻寧宮教導(dǎo)皇子公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