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安宮。
宋枝嫵媚掀開床幔,扶著榻上大汗淋漓的崇明帝起身。
殿內(nèi)香爐中催情的香藥燃燒至盡,帝王意猶未盡之余,身體隨之領(lǐng)教的便是無有盡頭的虧空。
年齡上能當(dāng)崇明帝孫女的宋枝,自然知道該如何固寵。
注視面前除了權(quán)勢以外,毫無優(yōu)越之處的年邁男子。
裝出滿眼的崇拜愛戀,滿足掌控不了歲月流逝老年帝王的自信。
“陛下,您打算何時去見云皎月?”宋枝嬌滴滴的聲音能讓人酥了骨頭。
給人更衣時,低頭的剎那再掩不住作嘔的神態(tài)。
她撫著還未隆起的小腹,低聲說道,“妾身已半月未來月信?!?
故作后怕,“這些日子,妾身只要一想到文安公主和那未露面的皇子死于京外,夜里就忍不住害怕?!?
崇明帝在宋枝身上體驗到了何謂老當(dāng)益壯,體力回春后多出不少耐心。
閉眼休憩,敷衍哄誘,“有朕在你身邊,你怕什么?”
宋枝咽了咽口水,沒將崇明帝老得不成樣子,還能多活多久的話說出口。
反倒是輕輕張開嫣紅的唇瓣,嬌嗔道,“妾身不是在替自己怕,而是在替腹中的皇子皇女怕。”
崇明帝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,死死盯著寵妃肚子,“是有了?”
宋枝半帶嬌羞,咬唇點頭,“是。”
崇明帝眼底愉悅稍縱即逝,仍在當(dāng)打之年的錯覺使得自己龍心大悅。
隨即又緊皺眉頭,上天奪走他一個皇子,又給了他一個皇嗣。
可惜……
宋枝就算懷的是皇子,等皇子生出,年紀(jì)也太小。
沒有足夠時間加以培養(yǎng)的年幼皇子,活著,只會被亂臣賊子挾持代為攝政!
崇明帝猛地單手用力扼住寵妃的下巴。
雙眼傾瀉的殺氣冰冷刺骨,睥睨玩味,眸色深深。
暗下決定——
幾月后,皇陵竣工。
宋枝及腹中的皇嗣,必須提前下皇陵,為他陪葬!
宋枝心里發(fā)顫,弱弱問道,“陛下?怎么了?”
崇明帝撇開女人的下巴,“沒怎么?!?
“朕只是在想,西寧侯府謀害皇子一事,其中究竟有沒有安遠(yuǎn)的手筆?!?
宋枝小心翼翼撫平帝王微微褶皺的衣襟,“陛下若心里想不明白,或許可以問問云皎月?!?
“問她?”崇明帝抿唇。
宋枝靠在崇明帝懷里,柔軟指腹輕輕在龍袍上打著圈兒。
溫聲道,“妾身娘家往外邦搜羅寶物的航船,明面上是由父親掌管沒錯,但其實私底下都是由嫡母管控?!?
替西寧侯說話,“妾身父親是個粗人,多年來對奇珍異寶的品鑒都是半吊子功夫,他絕不會想出來用云斑尖塘鱧害人得病的法子?!?
“這樣讓人防不勝防,連銀針都試不出來的法子,放眼整個侯府,也就只有妾身嫡母才能想出來?!?
崇明帝微瞇眼睛打量懷中的女人,“你就這么恨西寧侯夫人?”
宋枝一臉正色。
腦海中一閃而過葉氏被打得血肉模糊,在她面前自盡的樣子。
淬了毒的視線滲出幾分可憐,鏗鏘有力道,“我恨!”
“但妾身方才所,字字不帶私怨?!?
做出發(fā)誓狀,“安遠(yuǎn)公主自從二嫁進府,她同妾身嫡母親如母女,難保沒有參與利用云斑尖塘鱧傳染病情的事情!”
“如果陛下難以想清楚安遠(yuǎn)公主是否有殺害未來儲君,和謀害陛下您的嫌疑!”
將事情推給云皎月,“不如索性讓對觸惡知根知底的云皎月決斷!”
崇明帝禁止外頭的臣子無召入宮,不意味著他不知道昨日云皎月入京后召集各家醫(yī)館大夫普及觸惡傳播途徑和治療方案的事情。
殿內(nèi)熏香淡淡。
他揉著逐漸沉重的眉心,身心疲乏。
坐在書桌后的玫瑰椅上,深深呼出一口氣。
手指輕敲扶手,瞳孔陰郁,思索,“云皎月……云皎月……”
崇明帝驀地?fù)u首評價,“這個女人實在麻煩?!?
宋枝至今未忘學(xué)士府外的恥辱,附和,“云皎月身為祁長瑾的原配妻子,不管什么理由,她都不該去面見文安公主。”
“公主金枝玉葉,若非被這對狗男女傷狠了心,又怎么會放想與段駙馬合葬?”
崇明帝視若無睹宋枝的煽風(fēng)點火。
他仰頭靠在椅背上,摩挲著玉扳指。
不耐煩道,“朕說的麻煩,不是指她惹文安傷心。”
“文安身為朕的女兒,再如何都不該沒有朕的命令自盡而死。作為公主,這是她的不足。”
從胸腔呼出一口氣,“至于云皎月……”
云皎月,擁有著整個大齊大夫都不具備的醫(yī)術(shù)。
這就意味著,她同時也擁有千百種諸如用云斑尖塘鱧害人的法子!
這樣一個女人,若不加以鉗制,就太麻煩太可怕。
腹誹的話,沒有再同空有年輕皮囊且話不投機的宋枝說下去。
……
議政殿。
咿呀一聲大門被推開,悶熱夏風(fēng)迅速鉆進密不透風(fēng)的宮殿。
隨著內(nèi)侍夾著細(xì)長嗓音落下的一句陛下駕到,云皎月被晾得混沌的腦子打了個激靈。
崇明帝老態(tài)龍鐘,邁步極緩,半白的頭發(fā)被梳得整齊。
黃賢弓著背攙扶對方上臺階,“陛下小心腳?!?
云皎月見狀有些恍惚。
今日的議政殿,陪在帝王身邊的是從徐旬手中接過接力棒的年輕宦官。
底下跪著的除她之外,也是年輕一代的臣子。
陪伴帝王幾十年統(tǒng)治生涯的老臣,似乎都在逐漸退場。
云皎月跪在地上請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