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同江雖然已經封凍了,但是為了安全起見,樸熙順還是趕著牛車走那座橋。通過大同江溝通平壤城東西的有一座鐵路和公路兩用的橋,只是有一段被美國人炸毀了,正有工兵搶修之中,此時架著個臨時的浮橋,以溝通南北。過橋的人很多,大部分還是老百姓,他們見到當兵的人,十分自然地讓出一條路來,讓張賢他們先過去。他們對志愿軍相當友好,在一行人過來的時候,時不時的還會有人對著他們打招呼,說著張賢聽不懂的**話。
“他們在說什么呀?”熊三娃忍不住地問著樸熙順。
樸熙順笑著道:“他們都在夸你們呢!說你們中國志愿軍很偉大,是我們的朋友!”
“呵呵,是這樣呀!”熊三娃喜笑顏開著,十分自豪。
樸熙順卻是接著道:“于連長,你知道嗎?其實我對你們中國人也很有好感的,當年我就是在沈陽上的學!呵呵,你們知道嗎?美國人剛剛遇上你們的時候,是怎么稱呼你們的嗎?”
“怎么稱呼?”張賢問道。
樸熙順道:“他們說是遇到了乞丐部隊,沒有見過你們那么破爛的軍服,你們的軍服比人民軍的還不如!”
聽著樸熙順的話,令張賢和熊三娃等人都不愛聽,不過他說得也的確是實事。**人民軍其實在戰(zhàn)爭之初,得到的是完完全全的蘇聯(lián)的支援,從武器裝備到軍服鞋帽,都十分齊整,甚至于他們還有蘇聯(lián)人幫助武裝的起來的裝甲部隊,坦克裝甲車之類也有不少,包括交通運輸也用了很多的汽車。只是金日成能夠捅婁子,卻沒有那個能耐一戰(zhàn)到底,最終還是被聯(lián)合國軍打得找不到了北,一敗涂地,那些蘇聯(lián)人援助的裝備也好,武器也好,盡數(shù)的送與了別人!而與**人民軍比起來,中國志愿軍剛剛入朝作戰(zhàn)的時候,無論是從穿著上,還是從武器裝備上來說,的確是有些土氣,連當初的**人民軍都不如,這也就難怪開戰(zhàn)之初,那些美國人并沒有把中國志愿軍放在眼里。
“呵呵,人不可貌相,以貌取人,到頭來只能是自取其辱!”張賢冷冷地道。
樸熙順點了點頭,表示著同意,同時也深有感觸地道:“是呀,你說得對,美國人真得是自取其辱!你們志愿軍比我們人民軍能打得多,也頑強得多!呵呵,你們知道嗎?如今李偽軍里,無論是從軍長到師長,還是從當兵的到班、排長,一看是跟中國人打,就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!”
“當初,你也害怕嗎?”張賢問道。
樸熙順愣了一下,有些尷尬,還是點了點頭。
“呵呵,不是吧!”張賢笑著道:“你跟別人肯定不一樣,別人害怕,你卻不怕!不然,你也不會自告奮勇地參加美國人的特別小分隊!”
一聽到被張賢揭穿了他的底,樸熙順反而坦然了起來,點著頭,如實地道:“你說得不錯,如果我沒有被你抓到,跟著他們再回去的話,這個時候,我肯定已經提升了,會成為中尉連長!”
“呵呵,你后悔了嗎?”熊三娃在后面忍不住地問道。
“后什么悔呀?”樸熙順卻是不以為然,淡然地道:“我們這些當兵的,向來自己都不清楚明天還能不能看到今天的太陽,今天還活著,明天會不會還在?死了也是孤魂野鬼,不管在哪一個陣營都是一樣的!呵呵,我們跟那些當大官的人不同,不管到哪個陣營里,只要有口飯吃,吃飽穿暖,能夠有點希望就行了,還想那么多做什么?”
被他如此一說,張賢與熊三娃都默然了,其實,他們兩個人何嘗也不是如此呢?
一邊說著,一行人一邊過得橋來,還沒有下橋,卻聽到前面一陣嘩亂,仿佛是出了什么事情,張賢還以為敵人的飛機又來了,還有些緊張,但是望了望天空,**無云,連只鳥兒都看不到,根本就沒有飛機。正在奇怪之間,又聽到“啪”的一聲槍響,緊接著便聽到有人在喊著什么,只是都是**話,他一句也聽不懂,正在奇怪,卻聽到樸熙順指著前面右手邊處的河邊:“有人要跳河了!”
張賢等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,果然看到一個把手捆在背后的婦女,突然跑著從河岸上一躍而下,扎入了河里。這條大同江原來是封凍著的,只是在那邊的近岸處,由于人們需要漿洗東西,所以把附近的冰砸開了,露著個十多米長寬的水面。那個跳河的婦女,“嗵”地一聲跳進去,便沒有再起來,河面上漾著一圈圈的波紋,好象什么也沒有發(fā)生一樣。
在那個女人跳下去之后,緊跟著兩名穿著人民軍軍服,拿著槍的士兵追到了岸邊,卻是倚著欄桿愣愣地望著河面,嘴里嘰哩咕嘟地也不知道是罵些什么,還是在說些什么。
正走到橋頭,一個干瘦地老年人正要過橋,見此情景,不由得搖著頭,嘆了一聲,轉回了頭來,繼續(xù)趕著他的路。
張賢與熊三娃等很奇怪,看那個女人被人民軍的士兵押解著,應該不是好人,可是她跳下河去之后,河岸上這么多人,竟然沒有一個人敢跳下河去救她。
樸熙順已經在和那個過路的老人搭上了話來,雖然聽懂這個老人說得是什么,但是張賢可以從這個老人無奈而空洞的眼神里看得出來他的同情。
樸熙順與老人談了一會兒,老人搖著頭,背著他的東西走了,就是一個路人。而樸熙順卻是呆呆地有些發(fā)楞。
“怎么回事?”張賢問著他。
“一邊走一邊說吧!”樸熙順說著重新趕起了牛車來,剛才這里所發(fā)生的事,便仿佛只是一個電影。
“那個女的是個演員,美國人來的時候,她給美國人唱過歌!”直到走了半天路,樸熙順這才緩緩地告訴著車上的這幾個中國人。張賢與大家都沉默著,他們馬上知道了是怎么回事,這種事情在中國也時有發(fā)生著,不能不說是人性的悲哀!“現(xiàn)在,平壤城里,人民軍正在抓朝奸,只要是跟美國人和李承晚集團有一點瓜葛的人,都會被打成朝奸!這幾天,平壤城光是槍斃這些朝奸就槍斃了上千的人!”樸熙順告訴著他們,聲音里充滿著一種壓抑,也說不清楚是悲傷還是憤怒。
張賢只覺得渾身發(fā)著冷,驀然想到的是國內正如火如荼一般轟轟烈烈的鎮(zhèn)反運動!_k