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羅抬起頭,看著這個眼睛有些紅的少尉,又問了一句:“湯姆呢?”
“湯姆……湯姆被敵人的手榴彈炸死了……”這個傳令官終于對他說了出來,眼睛里落下了淚。
“?。俊北A_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手中還拿著一個玩偶,也倏地一松,那玩偶從他的手中滾下來,又滾下了指揮車,滾過了公路,最終滾到了路邊的泥地里!
曹爽只帶著不到一百號人沖出了敵人的包圍圈,另外一半的人盡數(shù)地丟在了那片河邊的白樺林里。美國人并不是吃素的,雖然他們長官湯姆被炸死,但是這卻激起了那三個連長的火性來,死咬著曹爽的兩個連不放。曹爽只得邊打邊退著,一直快到了老鷹峰,才將敵人擺脫掉。他真得很是后悔,如果不是為了貪圖小功,此時他帶著的兩個連應(yīng)該可以全身而退的,就不會象現(xiàn)在這樣,回來的只有一半的人。
老鷹峰的戰(zhàn)斗忽然又激烈了起來,聽著漫山遍野傳來的槍炮之聲,曹爽已經(jīng)顧不得再多作自責(zé),他知道此時張義和同志們的難處,在敵人強(qiáng)大的攻擊面前,僅憑著**三團(tuán)這點兵力,根本就是螳臂擋車。他迅速地帶著回來的人從老鷹峰的后山?jīng)_上山頂,想要以助前面的部隊一臂之力,但是,當(dāng)他帶著人來到了這里的時候,站在被敵人的炮火和飛機(jī)轟炸變得禿禿的山頂之上向下看去之時,卻又驚訝得張大了嘴巴:山下,已然是一片的狼藉,公路上也不見了那些長蛇一般迤邐數(shù)里之遠(yuǎn)的美國兵,不過他們倒是丟下了一堆車輛與輜重,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、公路上、或者田地里,顯然,他們是晚來了一步,這里的戰(zhàn)斗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了。只是曹爽還有些奇怪,剛才還聽著震天的廝殺與槍炮聲,這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,只有遠(yuǎn)處,還時不時地會傳來十幾聲槍響。
“我們的援軍來了,敵人逃跑了,團(tuán)長帶著全團(tuán)還能夠戰(zhàn)斗人的也去追敵了!”宋鐵蛋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鉆了出來,他的胳膊上綁著繃帶,渾身的血跡,一定是剛才也參加了一場與敵人的搏斗,受了傷。他仿佛是猜出了曹爽的詫異,向他作著解釋。
“他們往哪里追了?”曹爽問道。
宋鐵蛋用那只沒有受傷的手,指了指下面的公路:“沿著公路向西去了!”
“走,我們也去追!”曹爽當(dāng)即命令著,第一個沖下山去。
這片山嶺之上,幾乎處處都冒著硝煙,處處都是尸體,焦糊的味道與濃烈的血腥還沒有來得及散開,便是早上還存在過的樹林也蕩然無存,只剩下了幾棵殘破的樹,孤零零、光禿禿地站立在那里。
曹爽沖過了半山陣地,又沖到了山腳,面前就是那條已經(jīng)千瘡百孔的公路了,可是,他不經(jīng)意的一轉(zhuǎn)頭,卻發(fā)現(xiàn)不遠(yuǎn)處有一個人跪在地上,一動不動??粗莻€人的身影,他不由得愣了一下,馬上認(rèn)了出來,喊道:“阿水?”
但是那個人還是一動不動,仿佛是一尊雕像。
曹爽的心不由得一哆嗦,一種不祥的預(yù)感油然而生,難道這個**三團(tuán)最能干的連長也犧牲了嗎?想到這里,他再也顧不得去追敵了,往那個人的身邊跑去,一邊跑,一邊還在喊著:“阿水!是你嗎?”聲音里已然滿是哭腔了。
那個人終于抬起了頭來,雖然滿臉的污穢,但是曹爽還是認(rèn)了出來,這不是于得水還是誰呢?
張賢也看到了曹爽,卻并沒有回答,再一次又低下了頭去。
“阿水,你沒死呀!”曹爽沖口而出,剛才還有些擔(dān)心的怕一下子變成了相見的歡愉。
但是,張賢還是沒有回答,依然跪在那里,一動不動的仿佛是一個入了定的老僧人。
直到跑到了近前,曹爽才看到,在于得水的面前,原來還躺著一具血肉模糊、連相貌都無法辨別的尸體,實際上,說這是一具尸體,還不如說這是幾塊拼合在一起的殘肢,他的身體被機(jī)槍打成了幾段,胸膛到下腹空空如也,倒是附近滿地花花綠綠的東西流了一地,想來那應(yīng)該是他的內(nèi)臟。雖然無從分辨,但是從這個人的服飾上還可以判別得出,這是一名志愿軍的同志。
觀察了半晌,曹爽也沒有認(rèn)出這個犧牲的人來,他不由得問著:“他是誰呀?”
張賢再一次抬起頭來,雙眼通紅,又腫又大,還是只看了他一眼,又低下了頭去,半晌,才如同夢囈一般地告訴著他:“夏營長!”
“夏陽?”曹爽又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!_k