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艘客輪終于停穩(wěn)了下來,艙門打開,很多人背著包裹挑著行囊走出船艙,一個挨著一個排著隊通過那道檢票的鐵門,沒幾何已然成了一道長龍,沿著那條用踏板鋪成的路走上了大堤,又走上了沿江大街,然后四散而去。
這艘輪船的終點顯然就是九江城,靠到碼頭后,便熄了火,粗大的煙囪里不再吐出黑煙。
張賢與熊三娃一直注視著站在鐵門外的劉興華與他的警衛(wèi)員,這兩個人顯然也有些焦躁不安,看著人們從自己的面前走過,卻沒有一個是他們要接的人。劉興華在不斷地看著手表,此時已經(jīng)到了七點鐘,他可能是擔(dān)心汽車連要出發(fā)了。其實想一想,就算是夏陽早就辦法了手續(xù),肯定也會等到八點鐘,張賢心里明白,實際上夏陽就是為了等待軍長的到來。
輪船上的人基本下完了,泊位處半天沒有人出來,劉興華與何大栓都有些失望,兩個人跟門口的檢票員在交涉著什么,可能是想進(jìn)去;或者是想到船上去找一找。那個檢票員也許是看到他們的軍裝,終于點著頭,算是同意了??墒?,他們還沒有走進(jìn)去的時候,張賢卻見到何大栓當(dāng)先地跳起腳來,高興地喊出了聲:“是小武哥!是小武哥他們!”那聲音就好象是遇到了久別重逢的故人,又是興奮,又是高亢,連張賢與熊三娃都能夠聽到。
“小武哥?”張賢有些發(fā)愣。
“是武小陽!”熊三娃不以為然地道。
張賢這才想起劉興華原來的那個警衛(wèi)排長來,武小陽,對他來說也不是一個陌生的人,只是在一個月前被劉興華派往了武漢,聽夏陽的話,是為了執(zhí)行什么任務(wù),只是具體是什么任務(wù),夏陽卻沒有告訴他。后來他才知道,跟著武小陽一起去武漢的,還有另一個叫做石頭的警衛(wèi)員??磥?,武小陽的任務(wù)是完成了,難道劉興華親自趕到九江來,要接的就是這個武小陽嗎?
隨著何大栓的歡呼聲,只見武小陽穿著一身灰布短衣,裝扮成老百姓的樣子從鐵門里出來,手里還牽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小男孩子,一看到這個男孩子的時候,張賢不由得嚇了一跳,馬上認(rèn)出來,那不正是自己的兒子小虎嗎?
“是小虎!”熊三娃也喊出了聲來,雖然有一年半沒有見過小虎的面,但是對這個從小就在他懷里打滾的孩子,還是能夠一眼認(rèn)出來。
張賢的心不由得狂跳了起來,恨不能馬上沖將上去,把自己的兒子抱過來??墒侵粵_了兩步,便又停住了腳步,因為他又看到了一個人。
跟在武小陽身后走出來的,是一個穿著旗袍,披著卷發(fā),身條瘦弱但是面容嬌好的女人,那不正是自己的妻子王金娜嗎?
驀然,一種不祥的預(yù)兆涌現(xiàn)腦際:莫不是武漢的家里出了什么事?莫不是秀秀跟小梅都不在了嗎?為什么王金娜會出現(xiàn)在這里?為什么她會跟著武小陽在一起呢?
王金娜的身后,是背著包裹走出來的石頭,他也化了裝,穿著老百姓的衣服。
一見到王金娜,劉興華馬上迎了上去,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,看到石頭走出來,又不免向后面望了望,臉上露出了一種十分失望的樣子。
王金娜在鐵門前停下了腳步,卻是一臉怒容地看著前來迎接自己的劉軍長。
直到確認(rèn)后面再沒有人時,劉興華這才轉(zhuǎn)過身來,臉上擠出笑容來面對著王金娜。也就在這個時候,一件讓大家都出乎意料之外的事發(fā)生了:王金娜突然揮出右手的手臂,在劉興華還沒有防備的時候,張開手掌來,狠狠的抽了他一個耳光,那聲音清脆而且響亮,便是連站在江堤之上張賢與熊三娃也聽得清楚可聞。
所有的人都愣在了那里,包括那些還沒有離開的旅客,看熱鬧一樣的望著這個敢打解放軍軍長的女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