瑾寧心里閃過一絲不忍,或許她可以安排他逃走的。
逃到瑤亭莊子里去,那邊都是她的勢力范圍,官府要查也有辦法馬上轉(zhuǎn)移。
所以,趁著初三叔拿東西出去清洗的時候,她扶著他到床上休息,道:“我安排你逃吧,逃到瑤亭莊子去。”
陳國公虛弱地?fù)u頭,對她能出手相扶,他已經(jīng)很欣慰了,“不,我不逃,我是武將,逃便是逃兵,我寧死不做逃兵?!?
“但是……”瑾寧到底還是不忍心,且入宮請罪,未必就能輕責(zé),“如果皇上震怒,你這條命還是保不住?!?
陳國公笑了起來,“不在乎了,我這輩子,該得到的已經(jīng)得到,比起旁人,我很幸福了,若皇上真的要降罪,我也正好去陪你母親,這么多年行尸走肉……”
他輕輕地嘆息,眸光悠遠(yuǎn),“想她要緊!”
瑾寧默默無語。
心有些揪痛。
“你坐下來!”陳國公看著她,凝望許久都無語,“我想和你說說你母親?!?
瑾寧聽得他要說母親,她下意識地就坐了下來,坐下來之后發(fā)現(xiàn)坐的是床邊,便稍稍往后挪了挪。
最近關(guān)于母親的事情,她聽了一些,但是,怎么都聽不夠。
她什么都想知道,母親的容貌,母親的性情,母親做過什么事,說過什么話,與什么人交往,她都想知道。
而這天下間,大概無人比他更了解母親了吧?
陳國公面容也漸漸生出了光芒來,能暢所欲地說他這么年想說卻不敢說的那個人,能恣意地想她,本身就是一種幸福。
往日總怕相思泛濫,總怕悲痛太過,每每念她,也不過是看看她的畫像,便馬上要轉(zhuǎn)移注意力。
想都不敢想的痛楚,這么多年,算是受夠了。
“我對她是一見鐘情,旁人或許不信,總認(rèn)為我是貪圖甄家權(quán)勢,可真不是那樣。我還很清晰記得,當(dāng)時第一眼見她,她穿著翠綠色緞裙,綰著雙丸髻,眉目清麗卻又帶著兩三分嬌憨,她那時候并未在意我,我只是大將軍麾下的一名軍士,哪里便能博得她對我另眼相看?只是那一眼,卻叫我相思入骨,這話原不該對你說的,可不說,也無人會聽了……”
瑾寧聽得很入迷,尤其兩人定情之后的事情,更讓她聽得癡迷不已。
“當(dāng)時你外祖父是不肯把她嫁給我的,甚至要為她另外說親,你母親性子倔強(qiáng),聽得你外祖父說要把她嫁給旁人,竟在府中便鬧了起來,揚說若定了另外的親事,便想法子把你外祖父捆了送花轎嫁過去,你外祖父氣得起七竅生煙,卻拿她沒辦法,餓了幾日,只得答應(yīng)了……”
瑾寧聽得笑出聲來。
陳國公看著她,“這話,你說過,你記得嗎?”
瑾寧記得,當(dāng)時他想把自己嫁給海棠的夫君。
“你們母女,長得像,性子也像……”陳國公的聲音漸漸地低下去,“可你母親終究因為愛我,不愿意我難為,所以并未全力對付她,最終被她所害?!?
到底,怒難消,恨難消,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:“斷不能叫她好死了!”
瑾寧默然,她不會叫那老婆子好死,卻不是為了他。
那是她的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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